看傅慶豊素描─奇思與幻象的美

文/陳英德 1998/04/10 巴黎

素描(Dessin), 原是畫家的私房畫,創作前的底稿,一般置於他們的抽屜中,少對外展示或發表。文藝復興以來,學徒要成為畫家前都要費去多年時間作素描,他們模仿師傅的底 稿,有了點基礎再學上彩的繪畫。如此不斷地磨練,才能成就作畫的功夫,再經行會的鑑定才被認可為畫家。素描,在此過程中是一重要的關鍵。許多歷史上的大師 不僅留下了油畫傑作,也有大量的素描可供後世研究。

文藝復興以前模仿師傅畫的學徒,雖誠心,卻少質疑思考,故畫的形式,僵化。文藝復興、人本主義興起,科學方法也被運用到畫中,畫家懂得觀察物象,傳其真實,十五世紀畢沙內洛(Pisanello)的素描無論人物,禽鳥,走獸等都已畫得栩栩如生。稍晚的達文西(Leonardo Da Vinci)更是素描的高手,能以鉛筆,水墨準確畫出他所觀察到的對象,也能熟練的表達出他理念世界中的種種發現。素描發揮的功能更大了

長時間以來,素描固是成為畫家必經之路,但也有些畫家想橫跨素描的門徑,直達創作的,此中大師,如:喬喬尼(Giorqione),卡拉瓦喬(Caravaggio),維梅爾(Vermeer),德.拉度(G.De la Tour)等,都少有傳世的素描,僅留下精彩的油畫,這是他們有異常優越的繪畫本領,寓素描於色彩中,直接在畫布上譜成作品。還有威尼斯畫派三大師:提香(Titian),丁托類多(Tintoretto),維賀奈斯(Veronese)等在結合素描與彩色上更加自由大膽,他們以粗糙的筆觸,艷明的彩色,遊走畫布,對後世畫家作畫有極大的啟示

美術史上的畫家對素描也有過不同的見解。十九世紀,秉承古典主義達維特(Dauid)遺風的安格爾(Ingres)就很重素描;發展了威尼斯畫派重彩表現的德拉克瓦(Delacroix)成就了法國的浪漫主義繪畫,他似乎不在意素描的傳統定義,但卻畫得很傳神,這兩派經其追隨者的鼓動,形成爭執。一八四九年有一著名的諷刺畫畫者安格爾與德拉克洛瓦在學院(Institut)前戰鬥,德拉克洛瓦說:「線條是色彩」(La Ligne est Coulour),安格爾說:「色彩是虛構的,線條萬歲」(La coulour est une utopie. Vire la ligne)顯示,兩種畫派因素描的觀點和表現法的不同竟如此不能相容。其實以前的大師也不把線條與色彩看得這麼對立,完全是可以在辯證中統一的

十九世紀末期對素描與色彩的統合,更臻一層,莫內(Monet)的「印象.日出」(Impression, Soleil levant)是一重要里程碑。經此,人們對素描的看法,就寬廣得多,不論用線或色,總要以能表露畫者的本性為最高目的。素描漸不拘形式,而邁向現代化

從上述簡單的素描歷史上看,傅慶豊的素描無疑是屬於當代的,既表現了線條的能動,也呈展了色彩的張力,匯合了傳統與現代素描上的諸多特點。過去,我們只見 他的油畫,現在他公開了素描作品,使我們能更全面地看到他創作的成長過程。說來,這批素描也像他的日記,繪錄了他眼所見心所感的種種形象,是種生活上的記 實,也是生命過程中所感到最撞擊他心靈的火花。形式與內容,是各式各樣的,有單色的鉛筆,多色的彩墨,雖說是畫者的習作,素描,底稿,卻洋溢著呼之欲出的 活力,可以說又是另一種創作。他的油畫中所表露的許多異象原來就已孕育在他的素描中。素描因此是他創作發展上最好的輔證

傅慶豊是擅於捕捉其心理幻視的畫家,他的作品悠遊在現實與非現實的兩極之間,經他取用的現代立體和超現實派,化解成個人的獨特語言,那些每日他對形或色的 發現,或奇思異想,無疑也是畫家的獨語,與物的對話和反思,素描像一面鏡,鑑映著他心靈世界中的種種神秘。當中有些是我們所悉的,有些則很陌生,其展露或 諧趣,或荒誕,是夢中難以言喻和捕捉之影,但他能用靈動的妙筆,把感覺上所得的剎那形象化作永恆,我們俄頃的一瞥得到會心的微笑,而他所展露的詭譎世界的 各種奇異面也令我們感到愕然並留下深刻的印象。

見過傅慶豊許多精采的油畫,再觀其大量的素描,方知他在創作過程中已下了許多功夫。多年來他在紙上捕捉那纏繞心中的豐饒圖象,於了了數筆的形色中呈展他精 神上的次元。素描,同他的油畫一樣可觀。翻閱他的素描,我感到畫家像耽於幻想的詩人,對象經其遐思,化作多層的意象之美,內中充滿了許多生命上的奧秘供人 探尋追索。

(翻譯: 法文 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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